影视院校毕业生现状调查：有人当导演，有人卖保险
作者 / 嘉栖
为什么学的是编导，现在却来做自媒体记者了？
“因为生存。”去年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的林欣笑言。
怎么看待你们这届同学毕业以来的现状？
“我觉得要在行业里立足需要一个沉淀过程吧。比如文牧野（代表作《我不是药神》）、田里（代表作《河神》）这些我们的师哥，也都是在行业内沉淀了几年才出来的。可能我们这届毕业生还没到时候，当然也有可能我们是真的才华不行。”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的阿川说道。
“大学生四年毕业，并非教育的终了。乃是教育的开始。”
这句话，用在这些影视院校毕业生身上尤为合适。
可能再没有哪个专业的毕业生，一找工作如入江湖：那里有长袖善舞的资本家操控项目，有各种饭局觥筹交错只为拉拢资源；既有金字塔尖的腕儿风光无限，也有不知名的小菜鸟处处碰壁。
不说每个人都曾在上学期间心怀梦想，但起码也曾对未来充满期待；可能有过信誓旦旦，或许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。
在此，一起拍电影（ID：yqipaidianying) 也采访了国内几大影视院校的毕业生。他们中有人今年刚刚毕业，有人已经毕业了五年。听他们聊聊毕业以来的现状，也可作为一个行业现象的侧影。
“我有一个电影梦”烧烤店
姓名：李木二
毕业院校：四川传媒学院
毕业年份：2018年
目前工作：编导
“我打算以后就在西街开一家“我有一个电影梦”烧烤店，等钱攒够了就去拍电影。”
今年刚刚踏入社会的李木二，曾在朋友间如此说着玩笑话。
毕业于四川传媒学院广播电视编导影视剧制作方向的他，热爱电影，梦想着有一天能自己拍片。然而毕业之后，却不得不面临残酷的现实：这个圈子并不好进。
即便曾在国内某知名影展当过两年志愿者，近距离接触过不少大导演，也私下接过不少活，但李木二还没有实实在在的跟大型剧组经验。
“说实话，像我这样刚毕业挺难的。我在北京也得活下去，所以先选了能养活自己的工作。”——目前，他在某互联网短视频公司担任编导。
▲图片来源：李木二
和他相类似的，同班同学40个人，目前大概只有四分之一还继续留在影视行业，“就算留下来的，也是做宣发的比较多。其他的人有去考公务员的，有进国企的，有在银行的，也有拍广告的。”
这就是他们班毕业以来、短短半年的现状：近四分之三的人从事了和影视无关的职业。
“我现在拍的这些小视频，其实不需要太多技巧。公司那些红人，又特别大牌，总会提各种要求。我拍许鞍华她们，都没摆什么架子啊。”李木二偶尔也会对工作有些抱怨。
当然，梦想还是有的。即使工作再忙，他也会抽出时间看看电影，也不忘构思剧本。“我先好好干着，多积攒些经验，再找机会回去干干影视。”
”不能忘记以后要干什么，苟且还是为了钱。”某天晚上结束工作之后，李木二在朋友圈写道。
姓名：林欣（化名）
毕业院校：中国传媒大学
毕业年份：2017年
目前工作：自媒体记者
“毕业之前，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写稿。”
去年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林欣，目前在一家影视行业自媒体当记者。谈及为何会有如此选择，她坦言，“为了生存（笑），我又不想回老家的电视台；好在我写的也是跟影视相关的内容，都是我自己喜欢的。”
即便是毕业于中传这样的知名院校，在林欣看来，同学们的就业情况也不算太乐观：“有出国读研的，有去五大卫视，也有回本地电视台的；还有进了影视公司做宣传的，也有转行的，比如我。”
当然，不同专业情况也不同。据林欣所言，学编导的本来工作涉及面就比较广，所以工作选择范围广，但学播音的几乎都是干了和专业无关的事儿：“除非声音条件特别好，有人去了国家海洋局；其他的人，宣传、摄影、剪辑、创业，干什么的都有。”
林欣在大学期间跑新闻比较多，“编导专业需要有人带着。我大学里主要是在校台做音乐节目和访谈节目，现在很多朋友都是在校台认识的。大三实习，我有去过某卫视的新闻台。现在想想，有点怀念以前天天跑上跑下的日子，觉得充满干劲。”
“我们全班当时想的可都是我要进央视，我要进大裤衩。”林欣笑言。
虽然现在真正在节目一线的人不多，但大多数人还算是在影视传媒这个大圈子里。“前几天和朋友吃饭，还说我们这些人可以自成一条产业链了，从前期项目策划到后期制作，包括影视自媒体，都全了，也算是广院特色吧。”
姓名：许梦（化名）
毕业学校：浙江传媒学院
毕业年份：2017年
目前工作：宣传
同样是去年毕业的许梦，算是北漂一族。毕业于浙江传媒学院2013级电影制作专业的她，一心想干影视，所以在上学的时候就特别拼。
“我从大一开始就实践跟组，从拍微电影、宣传片，到后来拍网大、网剧，也曾自己做主导窜组拍戏，在同届中算是实践经历最多的吧。”
只是拗不过自己心中的电影梦，即便在毕业之时已经混熟了大部分杭州影视圈，她还是只身一人来了北京，目前在某著名民营影视公司做宣传。
“我们大一的时候班级招了30人，后来分了一个导演班，毕业时班里也就剩下20人左右。绝大部分同学都留在了杭州本地工作，有几个来了北京，两三个出国留学的，还有一个回老家工作了。”
从许梦的朋友圈来看，至今活跃的同学们基本还是从事影视相关的工作，只不过是各个职位的都有。
如今入行一年多的她，也慢慢习惯了宣传的工作节奏。“有时候虽然很累，但每次公司电影上映时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，就会觉得自己用这么多年总算是混到这个圈子里了。”
此外，她也很感激同事们的照顾，比如知道她很想干制片，但凡工作中能接触的制片工作，哪怕很小，也会主动地推荐她。于她而言，这是身边人对自己的一种肯定。
“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就能立马做的，所以我也不心急。慢慢来，积累、尝试，总有一天量变会成质变。”
姓名：潘妮（化名）
毕业院校：中国传媒大学
毕业年份：2016年
目前工作：待业
“不敢直视自我。”
当问及毕业现状之时，如今因为腰伤在家休养、处于待业中的潘妮笑说。
2016年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MFA电影创作专业的她，其实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舞蹈，也只有跳舞时才最自信，“小的时候就感觉我跳舞能够hold住全场。”
只是这个爱好却遭到了艺术团出身的父母的反对，“他们觉得走艺术这条路太艰苦了。”高二之后，潘妮就不再接触舞蹈，再加上当时受《看电影》杂志的影响，她迷上了电影，“觉得自己可能会做跟电影有关的事情。”
如其所愿，她考上了中传的MFA。不过，即便是在上学期间拍摄的作品，潘妮也多会选择和舞蹈有关的内容。
毕业两年，她的同学们也都各自有发展侧重点，“我们班21个人，有一个刚刚考上了北电去读博；其他的有签约做导演的，也自己独立拍片的，还有做独立摄影师的；有去做制片的，也有做影视文学策划和宣传营销的，还有自己开影视公司的，也有一些去做教育、或者进了事业编制的；还有人自己接活、写剧本，比较自由。”
而她毕业之后，做过某出版社的编辑（多和影视相关），也做过影视自媒体的视频编导，平时也会接点活，拍摄宣传片或者剪剪片子，而今算是慢慢步入了正轨——兜兜转转，她又重新开始跳起了舞，也参与了舞蹈节等活动。
“想当舞蹈编导，做点儿舞蹈影像的东西。”这是她目前的想法。能把自己所热爱的东西相结合，想来也是一大乐事。所谓念念不忘，必有回响。
微博名：Castiel
毕业院校：南京艺术学院
毕业年份：2016年
目前工作：读研
2016年从南京艺术学院影视策划与制片专业毕业的Castiel，目前正在澳大利亚留学，读的是影视艺术专业。
“主要是想提升下竞争力，我觉得光有南艺的文凭还不够，所以我出国选择的是综合类大学，而且是世界排名前50的学校。”
在他看来，在竞争形势严峻的当下，出国无疑多了一重筹码。“毕业了之后还是会回来，毕竟国内影视行业百花齐放，还是想做好国产电影。”
而他南艺的同学们，毕业之后大多还是从事了影视行业：“我们班30个人，除了我们六个出国留学以及两个留校读研的，其他大部分人都还在行业内，有做电影电视类的，有做综艺的，各职位的都有。还有三个是留在南京，自己开了影视公司。”
但如今的他，也有着自己的困惑和焦灼。同学中有人参与的电影如今正在上映，也有人赚了点小钱，而他虽然拥有文凭，却缺乏更多的工作经验。
“之前在北京一家影视公司实习，做的是影视物料类，其实不太喜欢。所以我还在寻找其他的机会。现在想想，还是在南京做影视的最赚钱（笑）。他们定位很清晰，也没什么伟大的电影梦，就是拍拍宣传片，现在也做的很好。”
不过，即使会有迷茫，但他依然会坚持自己所想：“还是会来北京的，生活质量很重要，电影梦也很重要。毕竟赚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嘛。”
姓名：刘博文
毕业院校：中央戏剧学院
毕业年份：2015年
目前工作：导演
去年，一部《哀乐女子天团》，将殡葬业和摇滚少女团体相结合，以新颖的题材和热血的故事赢得了超过2000万的网络点击量，成为网络电影新的品质标杆之作。
由此，2015年，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电影电视系影视编导专业的刘博文，作为该片的导演之一开始在业内展露头角，今年爱奇艺也上线了由其独立执导的新片《出走人生电台》。
“到目前为止，我导演了三部长片，再加上帮朋友的可能有五六部作品了。明年三月左右会有一部爱情题材的院线电影开机，目前还在剧本打磨阶段。”
如此的成绩，也让他成为同学们之中的佼佼者。事实上，能够有此机会，也多亏了他上学时期的突出表现，“我的毕设作品拿了校内校外的一些奖项，被准备做制片人的师哥看到了，他问我能不能拍部网络电影？我就此开了自己的职业生涯。”
不过，他们班的同学们基本也都在圈内：“我们班加上港澳台日留学生，一共有29个人。还在拍摄、做导演的加上我有3个人。其他的虽然没有做导演，但有做策划、制片、编剧的种种。总体来说，大家都还在行业内。”
作为一名年轻导演，他认为当下正是一个好时代，是年轻人应该做出成绩的时代，“只要你有实力，有想法，坚持自己，还是会有行业的人认可你。这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。”
努力做好当下。谈及未来，刘博文也坦言希望能拍自己喜欢的电影，“希望自己不被（资本）绑架，变成一个纯赚钱的商业工具。”
姓名：阿川
毕业院校：北京电影学院
目前工作：商务总监
“我们系大概是行业缺什么人才，我们就会去补上。”
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管理系影视制片管理专业的阿川说道。
早几年，正是剧组制片人才紧缺的时候，北电管理系毕业的人大多都会去剧组里当制片主任；在他毕业那一年，制片人才已趋于饱和，驻地发行成了香饽饽。
阿川正是那个时候开始做发行，借此入行，和他一样做发行的同学还有很多。“毕业那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制片工作，在中小公司干制片其实就是做PPT，很少能直接接触到制片和项目。”
近两年，随着猫眼、淘票票等在线售票平台的兴起，驻地发行声势渐小，阿川把握住了自媒体崛起的机遇，开始转入影视自媒体，做起了商务。
“我们班30个人，出国留学的比较多。除此之外，男生大概一半以上留在了北京，做发行、制片助理、时尚摄影师、代课老师的都有，也有回家做影城经理的，还有去房地产公司的，也有自己创业的；女生可能70%以上都回了老家，在当地的广电系统或者公司做宣传的多些。”
“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这届表演系有个同学，毕业接不到戏，就去了剧场当领掌员。”作为国内最知名的影视院校之一，北电毕业生也有着自己的意想不到。
到现在，身边好像还没出来一个响当当的人物。“其实导演系是起伏最大的。我觉得要在行业里立足需要一个沉淀过程吧。比如文牧野、田里这些我们的师哥，也都是在行业内沉淀了几年才出来的。可能我们这届毕业生还没到时候，当然也有可能我们是真的才华不行。”谈及现状，阿川如是说。
姓名：大子
毕业院校：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
毕业年份：2013年
目前工作：自媒体
“在电视台做了几年编导，朋友说我看起来像30岁的女人；后来我辞职来了北京，觉得北漂也没那么苦啊。”
2013年，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大子，经历了从满腔热情到逐渐平静的过程。
“我记得大二去马栏山实习 ，一进办公楼，眼睛都冒着火，真的有种要为湖南卫视奉献我自己的感觉（笑）。”身为湖南人的大子，谈及当初熊熊燃烧的电视梦，依然会兴奋不已。
从2012年7月开始，大子在湖南一个地级卫视实习，做一个影评节目。“我们每个人就是一条生产线，从策划选题到搜集素材写稿，再把电影导到素材库，录棚 、粗剪、精简、审片、修改、下带、录播出带，到把播出带拿到湖南广电，这些工作都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那段时间，每个星期只有半天休息，起码三到四天得熬通宵，但大子还是充满干劲。“那时候就想着要留下来，不觉得累。”她也有过为了抢机器，凌晨三点叫醒门卫，提前去上素材的经历。
就这样坚持到了2014年。过五关斩六将，好不容易从实习生熬到了台聘，奈何身体支撑不了，而且她不得不对现实低了头。“房租就要1500，可我工资只有1220，都是靠家里养着。”
多方考虑之下，她决定辞职北漂，辗转干了影视自媒体。而毕业五年来，像大子一样转行的同学还有很多：“我们班45个人，从事传媒这一个大类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，而且很少在节目一线。其他的有做市场管理、品牌营销、管培生，也有去当幼师的，还有进了事业单位的。其实当时大家专业好的也很多，可惜都没有选择干这一行。”
“我小时候有两个目标，做娱记或者做经纪人，没想到现在在写稿。”回望过往，大子也免不了感慨。
事实上，从以上这些影视院校毕业生的现状来看，不难发现，不管是毕业于国内知名的影视院校，还是相对普通的学校，都会在不同程度上面临“就业难”的问题。
有些人由于自身实力过硬，再加上机遇的垂青，能够较为顺利入行，也有些人不得不面对梦想和现实的抉择，走上另一条道路。
可以说，真正能够从事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的毕业生是少之又少，大多数人都是在这个行业内边工作边学习，以谋求新的发展机会。
诚然，名校出身确实会给入行提供更直观的机会，尤其是在论资排辈的影视行业，“圈子文化”已然成为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，但能否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关键还是得都看自身。
不过，在当下的大环境之下，影视院校毕业生确实面临着更多的挑战。一方面是影视院校盲目扩张，造成了毕业生供过于求的现象；另一方面，即使是在供过于求的当下，影视行业依然存在人才缺口，究其原因，影视院校的教育重理论而轻实践，所输出的行业人才与行业实际需求之间存在落差，因而造成了缺乏行业基础性人才的现象。
在这个时候，怀揣着电影梦想的年轻人们，更应该脚踏实地，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和行业需求，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和专业素养。所谓行万里路，读万卷书，充实自我，以应对更复杂的环境。
当然，最重要的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。三年五年，或许还改变不了什么；三年五年后，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？
不要轻视年轻人的作为。
或许，下一个大人物就在你们这些人中诞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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